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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大的胆子。岳煜心中轻笑,面不改色地收回托着殷鸿的手,清冷的声音里总算夹了一丝关切:“老来丧独子,其间哀痛自是无可名状,殷卿无需如此强撑……”“旧都守将温盖已将殷瑜殓入棺中,着人护送归京,如今便停在白云观中。”“殷卿且先回府,着人迎殷瑜灵柩归家,置办丧事吧。”无上的荣宠,谢不尽的圣恩。殷大学士再次跪伏于地,叩了再叩,直至帝王再次将他亲手扶起,这才颤颤巍巍退出了御书房。不动声色地支开了殷大学士,岳煜又面无表情地叹惋了几声,在诸卿连连劝慰中,不疾不徐地开始连番任命。一道道圣谕示下,虽有出入,却也与沈澜清心中估测相差不大。直至仅剩诛逆主将未任命,帝王将目光看向漫不经心地倚在王座中的安亲王岳晅,沈澜清平静无澜地眸子里才滑过一抹讶异。岳煜习惯性用指尖点着御座扶手,显然业已智珠在握:“安亲王。”“臣在。”慢吞吞地应完,安亲王于王座中挪了挪身子,挑着眉眼睨向了御座之上的君主,“陛下有何吩咐?”“云王谋反,前往招降的钦差被祭了王旗,如今靖王府亦已举兵,与云王府共谋大逆不道之事,安亲王,你说前往靖王府见靖亲王的睿亲王可还安好?”“……”安亲王眯眼盯着岳煜,沉默片刻,旋即灿然轻笑,“祸害遗千年,陛下且放心,那奸人轻易死不了。”言语倒是挺轻松,然,您不觉得那扳指拨弄得有些快了么?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拨弄着扳指的那两根手指,岳煜隐晦地勾起唇角:“靖王府已与云王府结盟,北荆州便是那两府结盟的祭品,靖王是否依旧忠君显而易见,无需再去查证,然,睿亲王与殷瑜前后脚启程,算算日程,想来此时也该入了北扬州境内了,不知靖王会否念念旧情……”话语微顿,锋利地眉宇皱出些许忧色,“但愿睿亲王能吉人天相,无恙返京。”“嗤!”兀然一声嗤笑,安亲王伸着懒腰起身,悠然踱向门外,“陛下与其惦记那奸人,还不如想想派谁出征来得实际……”“若不然一个不小心让岳拓那小子攻到京师,兵临城下,你家父皇那张棺材脸可真是没地方摆了。”安亲王言语间大不敬,诸卿皆小心翼翼地缩起了存在感。岳煜却倒像早已习以为常,不动声色地起身,对着衣袂轻摆的绯色身影微微躬身:“大伯父所言甚是,朕受教。然朝中无良将,朕不得已只能……”“嗤!少来这套。”安亲王头也未回,只嗤笑着摆了摆那骨节匀称、大小正宜的手,硬生生打断了岳煜的话,“本王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得累,便先告退了。陛下。”岳煜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直了身子,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朕不得已,只能劳烦安亲王辛苦一趟,就任平逆大将军,将反贼岳拓活捉入京了。”最后一字落下时,安亲王手刚刚搭上御书房的门。绯色身影收手转身,倚上紧闭的门。安亲王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目光却寒若九幽,再不见素日里的慵懒散漫,径自迎上帝王平静的目光,不让分毫。沈澜清侍立在帝王身侧,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按捺下心中惊讶,不动声色地运起内力以抵御那扑面而来的无形压力。沈卿主动分担相助,身上压力骤减,岳煜缓缓抬起右手,玄色衣袖滑至肘间。白皙的腕子,漆黑的串珠,呈于眼前。岳煜仿若无意间一个举动,安亲王瞳孔骤然一缩,缓缓收回内力,散去压向那君臣二人的气势,哼笑:“很、好!此次当真是便宜那奸人了,不过,陛下且记着……”“本王凯旋而归之日,便是与你这小冰块算账之时!”“朕相信安王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嗤!不必给本王戴那高帽子,本王是否小肚鸡肠,你不妨去问问你家父皇,他当深有体会!”问先皇?沈澜清嘴角微微抽搐,安亲王这不拐着弯咒吾君去见阎王么?光这一句话,他便已然见识到安亲王的小肚鸡肠了,果然,小心眼儿乃岳家通病。不过,岳家人对上岳家人,肆无忌惮的安亲王对上冷漠强势的帝王,倒也不失为一出好戏。饶有兴趣地将余光觑向帝王,不由微微抬眼,再三端量,沈澜清万分无语。吾君非但未动怒,一双清冷的凤眸里竟然蕴满了笑意!沈澜清心下无声腹诽:父亲所言无差,岳家人,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云王、靖王两大藩王联手造反,岳煜始终未露出半分急色,待算计着安亲王接了虎符,得了安亲王即刻启程前往旧都平逆的允诺,便摆手散了小朝会。曾经的三大辅政学士,苏硕被罢黜治罪,殷鸿丧子治丧,尚且留在御书房中协助帝王处理政事的便仅剩耿良申一人。耿良申不敛权,不结党,处理政事严谨公正,三大学士中属他最合心意,然,年近七旬的老臣,却也不好一个顶三个使唤。殿阁大学士空缺着四个,岳煜却始终未开口点谁补缺。如今,因帝王体恤老臣,殷大学士被放回来了家,满朝公卿满以为帝王今日必定要点个大学士出来。谁知君主的目光在六部九卿身上扫了一遭,心思急转了几道弯弯绕绕,却只是在散朝前将户部尚书沈铄留在了御书房外间,协助耿大学士处理政务。户部尚书沈铄之横溢的才华,淡然温和的风骨,自詹事府时便入了岳煜的眼。彼时,岳煜尚是太子,年纪尚幼,父皇只允他听政,却不准他议政。有次,父皇私下里考校他政事,他绷不住,便向父皇举荐沈铄,赞沈铄有宰辅之才。他记得清楚,当时,父皇岳暤言道:“广纳贤良无错,但,你且记着,只要他姓沈,便不可封阁拜相。”沈家,始终是君主心头剜不得的一根荆刺。帝王的目光在沈铄身上盘亘良久,直至沈澜清开始在心底揣测帝王是否正在转着什么心思算计自家父亲时,岳煜终于开了口:“耿卿,沈尚书将政事处理得可还得当?”“回陛下,沈尚书尚未出任何纰漏。”“既如此,便由他补了苏硕空出来的缺,耿卿以为如何?”“陛下圣明。”耿良申人老成精,自是了悟了帝王心意,更加不会平白得罪未来的姻亲,“以沈尚书之才,足以胜任。”“朕信得过耿卿的眼光,既是耿卿举荐,便这么定了吧。”一句话,圣意变成了耿良申举荐。耿良申面不改色地默认,沈铄从容叩首,满面感激地谢了恩。在君主状若无意地推波助澜下,耿家与沈家牵连得愈发紧密,却不知是好是坏。殷府吊唁无论好坏,君主的恩宠,为人臣的只能受着。一时旖念,堂上道了一声调戏之言,便换来这整夜的抵足同眠。明黄的纱幔垂于床前,半掩着帐外那方天地,遮住了守夜的内侍,只余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与轻微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清晰无比。清隽的少年侧躺于龙榻上,缓缓撩开眼睑,琥珀色的眸子里毫无睡意。微微往外挪了挪,搭在腰间的手反而箍得更紧,沈澜清索性靠进身后那人怀里,默默运着内劲儿驱散暑气,惹得紧贴在他身后的人将他缠得更紧。灼热的气息合着龙诞香的香气,充斥于帐内,烫得他无法成眠。吾君的心,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自后心处锲而不舍地叩着那无形的壳,状若近在咫尺,实则始终远如天涯。他无意破开竖在二人之间那道坚墙,也始终摸不透吾君的心思。从户部左侍郎升任户部尚书,又从户部尚书升任文渊阁大学士,父亲接连幸进,他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吾君那捉摸不定的心思。岳家人对沈家人当无真心荣宠,他仿若已然看见了那藏于幸进背后的捧杀。黑暗中,无声讽笑。前世今生,无论是追随还是逃离,最终皆与吾君滚到了一张床榻之上。风华少年,交颈相拥,难舍难弃。前世我抓着你,今生你禁着我,然,你我可曾全然信过对方一次?岳家君主,沈家宗子,宿命使然,命中注定他们得不停地相互算计。掌心覆上那漂亮有力的手,缓缓拢紧五指,带到唇边,轻触指背。指尖微动,顺势摸索着侵入唇间夹住了柔软的舌,恶意地拨弄着,岳煜倾身半压在沈澜清背上,磨着怀中人的耳廓,哑声问:“醒了?”“嗯。”口中含着两根手指,沈澜清含混地发了一个鼻音,像极了含蓄的诱惑。“可是在勾引朕?”清冷的声音瞬间染上了一丝情欲,指尖拌着唇舌,时退时进地模拟着暧昧的动作。沈澜清按住吾君手腕,吮了下作怪的指尖,懒洋洋地道:“晨间反应。”“呵!”指尖带着津液滑入沈卿领口,描摹着锁骨曲线,岳煜轻笑着揶揄,“原来丑时便是沈卿的晨间了。”“臣习惯早起。”“嗤!”岳煜嗤笑着将人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沈卿,莫逼朕治你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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