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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自匈奴九死一生归来,将废寝忘食耗了月余才勾画详尽的地形图献于君前,吾君震怒:“沈澜清!谁给你的胆子?谁准你私自潜入匈奴腹地了?你这是嫌朕给你的官职低了,为了争功连命都不要了!你真是好……朕怎么能忘了,你到底姓沈的……”那日午后,拖着病入宫请见,跪伏于地为受累圈禁的岳渊求情,吾君神情冷若九幽寒冰:“沈澜清,便是闭门思过也不能让你安生,便是病成这样你也忘不了弄权,姓沈的离了官场当真就如此难受?”……以往,他只觉得吾君句句诛心,字字都在嫌他姓沈,却从未留意那最后一句之前,始终带着一句“你连命都不要了”……无奈,或是心疼,已无从去考究。今时今日,他只是不得不去怀疑,也许吾君一直以来只是在恼他,恼他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体。姓沈,不过是他一个人自以为的心结。前世懵懂三十一年,何其悲哀,又何其不孝?垂眼,掩下眸底迭起的波澜,沈澜清轻笑:“这话扯得有些远了。”掌中的手骤然冰凉,低垂的眉眼印着几许不安与感伤。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似是永远也捂不热的手,拇指抚着冰凉的手背,慢条斯理地倒了一盏热茶送至沈卿唇边。沈卿就着他的手小口啜着,然,那份异样却丝毫未减,直揪着他的心。不想再多做拖延,岳煜抬眼看向郑璇,无喜无怒地道:“是扯得有些远了。”“郑璇,朕依然是那句话,之前的承诺仅是朕许给殷瑜的。”言外之意,既然殷瑜已死,你也揭开了这张面皮,之前的一切便与你无关,不必妄想。笑僵在唇角,郑璇目光平静冰冷的回视岳煜,缓声问:“陛下打算见死不救?”“死?”岳煜掀了掀唇角,低讽,“何至于?世子自郑国来,难道竟不知郑宸对岳渊宝贝的紧?”“同族族弟被他国太子当成禁脔圈在府里……陛下也不介意?”“不过是个逆臣之子……”岳煜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道,“他回不来,诸卿只会以为他已经死了,皆大欢喜;若是他回来……”“近十年的伴读,颇合朕心,却偏有一个举兵谋逆的父亲,倒叫朕为难。”“岳王陛下……”缓缓积聚的真气运至掌间,又强自逼回丹田,郑璇面无表情地盯着岳煜,近乎一字一顿地问,“如何才肯救岳渊。”“总算有了几分与朕谈事情的样子……”岳煜掀着唇角嘲讽,“世子假扮殷瑜潜入我大岳为间多年,不知盗走了我大岳多少机密,前事朕不追究,是朕宽容。”“然,如今身份已然揭穿,你还想朕将你当成殷瑜……”岳煜冷笑,不语。指尖顿在茶盏上沿的缺口,感受着指尖的刺痛,郑璇道:“自不会让陛下白帮。”“九思……”廉若飞拱了拱隔着窗纸望雪景的沈澜清,用不高不低、在座四人堪堪全能听见的声音问,“郑国世子这一手算不算空手套白狼?”“鹏举……”沈澜清回神,轻笑,“早说过你……”“别尽跟着二叔练拳脚,得空多看看史书没甚么坏处。”“白狼不世出,虽比不上白泽,却也是祥瑞,唯遇圣德贤明之君治世时才会衔钩入朝堂。”“吾君圣明,引白狼来朝自是不在话下,然,那白狼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套便能套走的。”听罢沈卿一番言语,君主眼底瞬间漾起了笑意。郑璇轻叹了口气:“可见是可心意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那是自然。”岳煜坦然承认,挑眉看着郑璇,“沾着沈卿的光,朕心情不错,世子不妨好生想想如何向朕表诚意……”“只要差不太大,朕自会助你救出岳渊。”“沈卿,真气护好手再封一遍世子的穴道……”岳渊指节扣了扣桌面,“大郑皇室身边都有南人追随,先前封入他各大要穴里的真气怕是已经被虫子啃的差不多了……”“封完我们便去东厢,将这正房留给世子。既方便他与七娘幽会,也便于他好生想想用什么来与朕换他的岳渊。”言毕,岳煜攥着沈澜清的腕子便往门外走,廉若飞于二人身后亦步亦趋。也不用岳煜暗示吩咐,廉若飞跟了几步,行至院中天井旁,打了个转儿,便自觉地奔向了西厢。东西厢俱是两间,外间做厅,里间盘了三面的炕。火龙烧得旺,厢房里倒是一点也不冷。然,甫一进东厢里间,岳煜便倾身将沈卿压在了左手边的矮炕上,拽着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一处。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含笑的眼,炙热的真气顺着脉门行遍了沈卿周身经脉,并未发现异样。脸上神情微松,岳煜贴着沈澜清的额头,低声命令:“告诉朕,怎么了。”合上眼,隔开了那烫人的视线,沈澜清从容道:“臣无事。”怀中人冷得打颤儿,却偏说自己无事。若说不恼,那是自欺欺人。低头,衔住微颤的眼睑,用齿尖轻磨了磨,压着不悦低哄:“睁眼。”“陛下,臣困了。”“沈卿,睁眼。”“陛……”“这是圣旨,没得商量。”拢在腰间的手越箍越紧,炙热的气息渗过夹棉袍子,暖了皮肉却无论如何都暖不进心里。按说,陛下说,为他,陛下肯弃了这山河,他理应高兴。然,固守心底多年的偏见,一朝倾覆。他的心,乱了,乱得覆地翻天。前世二十五年,今生十五年,直似成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笑剧。他自哀,自怨。他怨君,怨命。直至自以为地绝了念想,睡死在桂花树下的十五年后才迟迟醒悟,前世种种却不过是他未能看透帝心罢了。纠纠缠缠,却不知那一世到底是谁折磨了谁。无声地紧抓着身下的毛皮褥子,他听见自己平静的说:“臣,遵旨。”遵从圣命掀开了眼睑,不期然便撞入了那双漆黑的眼。清冷的眸子蕴着烈火般的情谊,深邃地令他心颤。陛下说:“沈卿,说与朕听,无论何事都有朕在。”如何说?难道要问陛下:“前世,您是否将臣融进了骨子里心疼着?”缓缓扬起眼尾,绽出几抹嘲意。那抹嘲讽,晃了陛下的眼。岳煜用下巴蹭了蹭沈澜清的鼻尖,催促:“无论何事,但说无妨。”仰头,扑捉着帝王的眼。沈澜清沉默了须臾,终是问出了口,既不能问前世,那便问今生,总不能重活一世依旧如前世那般懵懂糊涂。沈澜清平静地问:“陛下,您当真舍得为臣放弃这万里河山?”“自是舍得。”岳煜毫不迟疑地道,“卿若不信,且看来日朕如何去做。”“先前未动心思便罢了,如今动了心思……”“朕便忍不得你与他人朝夕相伴,否则,沈卿以为,朕为何偏挑在这个时候带着你御驾亲征?”“沈卿,朕终有一日与你形影不相离。”“呵!”沈澜清轻笑,带着几分愉悦,几分认命。天意难违,这孽缘便是命中注定的,前世逃不过,今生也避不开。自紧缠在身上的玄色衣袖间抽出手臂,攀上君主的脖颈,微凉的唇印在炙热的唇上,辗转厮磨。浅尝不够,舌尖越过界限,首次主动叩向了君主的齿关。身下人眉眼含着笑,极具侵略性地在他口中翻搅逗弄着,瞬间便点燃了蛰伏已久的欲念。拢紧手臂,强行擒着那作怪的舌,深吮了两口,君主瞬间便夺回阵地,打了个漂亮的反攻。没有躲闪,唯有极力地挑逗与迎合。唇舌交缠在一处,再难舍分。不知是谁先解了谁的衣袍。矮炕上,玄白交杂,两件锦袍紧紧缠在一处。玉冠横陈,里衣散落,乌发相结。两具年轻健美的躯体紧紧交叠,相拥翻滚,撩拨抚弄,互不相让。守身如玉瞬间扯过被子裹紧了怀中人,岳煜半眯起眼,漆黑的眸子杀意凌然。竟让人听走了沈卿那无尽的风情,着实不可恕。不过是两个间量的厢房,且四下空旷,只有南墙根儿下种着几株红梅,刀鬼带着二十剑卫、刀卫在暗处护着,竟任人如此大喇喇地贴在墙根儿下听了墙角去……真是一群饭桶。那刀鬼果然只会挥刀砍人,早知如此,合该让他去绊着那沈听海,倒是管他会不会手下没分寸砍死了沈听海那厮!“一群蠢货,朕养你们作甚!”君王一怒,怕是要血流成河。房外,同听见了那一声娇笑的剑卫、刀卫既愧又惧,有几个已然惨白了脸。忙不迭再次四下查探,却仍是那一眼能望到底的院子,哪有什么人影?那花七娘依旧在肆意地娇笑着,声音却仿若来自四面八方。刀鬼拧着眉,抿唇虚空砍了一刀,碎石四溅,花七娘的笑声却是更加畅快。果然,他只习惯挥刀砍人,这细致差事……未用岳煜吩咐,那刀鬼便转身去寻了剑鬼。剑鬼来得很快,刀鬼紧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提着被封了各大要穴的沈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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