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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爷低头把玩系着袍子的腰带上的结扣:&ldo;如果是这样,你查一查方横斜是否还在天机府。&rdo;&ldo;之前忠勇伯和昌平侯去过……&rdo;他猛然收口,低声道,&ldo;席停云?&rdo;千岁爷拈着结扣,眼睛似笑非笑:&ldo;他在西南。&rdo;高邈带着慕枕流等人逃出来之后,见没有追兵,即要改道向北,慕枕流停下马:&ldo;我要上京。&rdo;高邈道:&ldo;东北这条路上有太多的埋伏,我们从北面绕过去。&rdo;慕枕流道:&ldo;他们要杀我,就算往南走,也一样会追上来。&rdo;高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慕枕流一惊,马往旁让了开去,高邈很快松手。高邈歉然道:&ldo;我是担心你。&rdo;慕枕流道:&ldo;我们兵分两路吧,替我好好照顾胡姑娘。&rdo;胡秋水疼得岔气,这时候却气得岔气,瞪着他道:&ldo;你敢甩下我?&rdo;慕枕流低声道:&ldo;跟着他们,你更安全。&rdo;胡秋水瞄了高邈一眼,道:&ldo;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rdo;她的音量不轻,高邈和书童都听得一清二楚。慕枕流不禁有些尴尬。高邈无奈地望着他,道:&ldo;漱石,说实话,你执意往东北而行,是否为了等那个人。&rdo;慕枕流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道:&ldo;广甫兄,可否借一步说话。&rdo;书童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所谓借一步说话,显然是将他和胡秋水排除在外了。胡秋水吃的是保镖这行饭,见惯了这种事,倒是没什么反应。事实上,她已经痛得对其他事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了。高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宠溺地笑笑,策马跟着他往山道另一边走去。书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仿佛在计算猝然发难的距离。胡秋水道:&ldo;你不必不放心。慕大人这个人,就算,武功盖世,也只会自保。&rdo;她喘了口气,慢吞吞地接下去,&ldo;何况,他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rdo;书童道:&ldo;杀人不一定要武功。&rdo;胡秋水道:&ldo;自己吓自己,也是一种死法。&rdo;高邈和慕枕流说了一会儿,慕枕流突然策马往前冲,很快消失在地平线。高邈调转马头,心事重重地回来。胡秋水苦笑道:&ldo;他是铁了心要一个人上路。&rdo;高邈道:&ldo;胡姑娘放心,漱石将你托付于我,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保护你平安抵达京师。&rdo;&ldo;高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rdo;胡秋水扬鞭一甩,&ldo;震远镖局没有丢下雇主求生的人。&rdo;慕枕流将军器局、唐驰洲等人暗中运送武器去西北的事告诉了高邈,连带的,还有账册副本的下落。虽然,那本账册他还给了唐驰洲,但里面每个字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以防万一,他还在平波城留了一个副本,一旦自己有所不测,高邈还能将副本送上京师。这是一场前赴后继的仗。这一刻,慕枕流想到了老掌局,想到了祝万枝和桑南溪,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高邈。他们中,有人倒下,有人前行。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个闯过去,就赢。慕枕流一夹马腹,促马疾行。他并不知道胡秋水随后追来,更不知道她追岔了路,终因体力不支而停了下来,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也只敢有一个念头‐‐上京。细雨霏霏,哀怨缠绵,吹入脖子的风没有丝毫凉意,只是将粘稠的汗吹得越发粘稠。慕枕流翻身下马。没日没夜的赶路让他几乎合不拢双腿,扶着马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慢地抬起脚步朝路边的食寮走去。进门的一刹那,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ldo;你只管先走,肚子饿了就停下来,我会陪你吃饭。&rdo;他走了很久,停了很多次。那个说要陪他吃饭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每当他停下来,脑海里就会闪出这个念头。久而久之,他停下的次数越来越少,赶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越来越疲惫,可是,记忆却越来越清晰。理智让他心无旁骛,专心赶路,心却不由理智控制。慕枕流低下头,手指慢慢地抹去脸上的雨水,迈进食寮。食寮里坐着一圈的人。不同的打扮,不同的年纪,不同的样貌。但是落在慕枕流的眼里,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就好像在羊的眼里,所有的狼都是敌人。慕枕流回头看了看。两个人站在他原先站过的地方,一个牵着他的马,一个抱着刀盯着他。这一次,大概不会再有人蹿出来救他了。慕枕流这样想着,仍旧忍不住往来路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一把伞。那实在是一把很漂亮的伞,通体洁白,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仿佛散发着荧光。撑伞的人的脸藏在伞下,饶是如此,他款步行来的风姿却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浓眉大眼,腰挎双刀。食寮里的人骚动起来。慕枕流下意识地退出食寮,站在他身后,抱着刀的人突然拔出了刀,笔直地朝他冲来。慕枕流眨了下眼睛。在生死一线的时刻,他本不想眨眼睛,但是四周突然飞起来的水珠子溅得他睁不开眼睛。等他再度张开眼,身前已经多了一顶伞,一个人。&ldo;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管乌云十三雄的闲事?&rdo;食寮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围在他们二人的身边,色厉内荏地喊道。与撑伞之人同行的那个人站在圈外,远远的,仿佛在看戏。慕枕流从伞后探出头,持刀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只断腕手里依旧抓着刀,在他身前不远处晃动。血从两处渗出来,沿着凹进去的石地慢慢地汇聚到一处,流到撑伞之人的鞋边。白色的布鞋染了猩红,分外刺眼。伞动了动,遮到慕枕流的头顶。伞下的人终于回过头来‐‐秀美的脸庞让这场烦人的雨变得生动鲜活。慕枕流的心脏却在刹那停摆。&ldo;慕大人,受惊了。&rdo;他微笑着,温雅不失亲切。经历过最惊悚最可怖的事情之后,慕枕流反倒见波澜而不惊,彻底平静下来:&ldo;方府主好久不见。&rdo;方横斜回身,看向惊疑不定的乌云十三雄,温和地说:&ldo;还请诸位卖方横斜一个面子。&rdo;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原本围住他们的人已经跑得一个不剩,那个断了腕的跑得最快,完全不像受了重伤。慕枕流道:&ldo;多谢方府主援手。&rdo;方横斜抬头看了看雨势:&ldo;这场雨一时半刻怕也是停下来,不如我们进去坐坐。&rdo;到了这个地步,慕枕流自觉没有不答应的权利,温顺地进了屋子。方横斜正要抬步跟上,就见天将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幽幽地说:&ldo;他是王爷要杀的人。&rdo;方横斜点头道:&ldo;我知道。&rdo;天将道:&ldo;他手握着军器局的账册。&rdo;方横斜道:&ldo;我知道。&rdo;天将眯起眼睛道:&ldo;知道还要救他?&rdo;方横斜收起伞,回头一笑:&ldo;怎能让师兄难过。&rdo;团聚&ldo;我不懂。&rdo;天将向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ldo;我认识的方横斜并不是为私情置大业于不顾之人!&rdo;他的声量微高,引得慕枕流瞩目。方横斜道:&ldo;私情不错,大业不错,若两者兼得岂非非常之不错?&rdo;&ldo;谈何容易?&rdo;方横斜道:&ldo;若事事避难求易,我们岂能走到今日之地?&rdo;天将道:&ldo;你不是最讨厌变数的吗?留下慕枕流,就是最大的变数。&rdo;方横斜点头道:&ldo;是啊。&rdo;天将瞪着眼睛,若是眼珠子能脱眶,想来已经瞪到方横斜的脸上去了:&ldo;那你还要保他?&rdo;方横斜又点头道:&ldo;不错。&rdo;天将双拳握得咯咯响,似乎在考虑自己一拳挥上去,能不能打醒他。方横斜道:&ldo;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等一等,便有不一样的结果。&rdo;天将道:&ldo;千岁爷和慕枕流有何不同?你竟厚此薄彼!&rdo;方横斜轻描淡写地拨开他拦在身前的手,道:&ldo;他是我师嫂。&rdo;&ldo;……&rdo;方横斜在慕枕流的面前坐下。慕枕流抬眸看着他。方横斜道:&ldo;这几日天气真糟糕。&rdo;慕枕流道:&ldo;的确很糟。&rdo;&ldo;不适宜赶路。&rdo;&ldo;有些路,就算不适宜也非走不可。&rdo;&ldo;我是说,路况太糟,有时候会拖住赶路人的脚步。&rdo;方横斜招来店小二,要了两壶茶和三碗面。一壶茶一碗面送给了孤零零坐在门口的天将,剩下的放在方横斜和慕枕流的桌子上。方横斜将筷子递给慕枕流:&ldo;这样的天气,吃一顿热腾腾的汤面,既能暖身又能暖胃。请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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