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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这样交代,才现越是无法放下心来。她自小就受尽宠爱,性子那样骄纵,即便这几年有些改善,可长安城那么大,爱记仇的人那么多,往后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皇祖母终有一天会老去,没有了父母的保护,又没有了自己的看护,她的夫君,那人会不会欺负她?
赵垣熙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到了不可闻的地步。皎皎心急如焚,朝着身边禁卫怒吼:“御医呢?快去传御医!”可赵垣熙握着她的手却在缓缓卸去力道。
皎皎一把握住他的手,“求你……求你……”语不成声。
“皎皎……”赵垣熙的眼睛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可他怎么都无力阻止。他想到皎皎本是那样娇气的一个小姑娘,几次经历了至亲之人的离去,她要如何忍受孤独活下来的痛苦?
“我其实……很、很后悔。”他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他原本打算等到她及笄,便去向姑母提亲的。可是那一年的琼花宴,他的小姑娘看上了别人家的儿郎。
自此,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一个人了。
她含羞带怯向他打听那人,一桩桩,一件件,她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她将那人的所有事都记在心间,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即便是从他手里拿到了最喜爱的《千里江山图》,她也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欢喜。
不是没有后悔过,可后悔有什么用?父皇赐婚,哪里只是为了嘉奖少年将军,不过是趁机夺去姑母与皇室联姻的可能,消减她的日益膨胀的野心罢了。
他知道,姑母也知道。所以当万婕妤问他,“五殿下如今还是没有争嫡之心吗?”他可耻的迟疑了。
他问姑母,“当皇帝,真的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吗?”
看透一切的姑母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只要你当上皇帝,自然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从那之后,他便舍弃了最爱的山水诗画——其实那也不是他的最爱,不过是他为了能与皎皎多说几句话,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其上——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夺嫡之争中。
“我与姑母,是、被人……被人算计的。”赵垣熙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告诉皎皎。“秦益……秦益他、他是……万婕妤的人……”
姑母说,万婕妤不足为惧。他觉得,万婕妤这样的人,没有儿子傍身,要如何参与夺嫡?还不是要依靠他们这些皇子。
他对万婕妤掉以轻心,才会落得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小心……万婕妤……”
话音未落,皎皎握在手心的手便软软垂落。
短短数日,两个至亲之人死在了眼前。皎皎再也不能承受这份痛苦,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第22章郡主为何要查秦益将军?……
皎皎能清晰感知自己身处梦境。只是梦境杂乱,像旧景重现,毫无章法。
她看到赵垣熙牵着她的手,走在高高的宫墙之中。明明他也是小孩子的模样,连路都走得不怎么稳,但牵着皎皎时的神态,却那么认真,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哥哥。
两个垂髫小儿身后,乳母宫娥们跟了一大群,可赵垣熙却牵得那样紧,生怕把皎皎弄丢了似的。
一转眼,她又看到赵垣佐站在两人面前,指出赵垣熙下的错误。年幼的皎皎看不懂其中流转的汹涌暗波,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问:“那这个字应该怎么写?”
赵垣佐拿起,在白纸上落下墨黑字迹。
皎皎照着那个字一临摹——却怎么都不得章法。于是她伸手去拉扯赵垣熙的袖子,“哥哥,哥哥,这个字怎么写?”
——她那时不爱唤赵垣熙“表兄”,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着。
赵垣熙总是会摸摸她柔软的顶,然后温和地笑着。
而此时,他面色通红,双眼紧紧盯着赵垣佐,却在皎皎拉了他袖子后,极力挤出一丝温和笑容,说:“我教你。”而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一一划写着。
赵垣佐就站在一边看着,默不作声。
下一瞬,她又看到赵垣佐一脚踢飞赵垣熙手中长剑,他的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抵在赵垣熙脖颈上。他唇角似笑非笑,阴郁气质初现,“五弟,你输了。”
赵垣熙的脸色白了又白,许久之后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二哥习武已久,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赵垣佐唇角的笑意彻底淡去,他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而后才蓦地笑起来,“五弟说的对,早出生两年,总还是有些优势的。”
她还看到母亲与父亲站在府中的槐花树下,葱绿的枝叶层层叠叠,阳光穿透枝叶,洒落一地碎金。
父亲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母亲嗔怪的瞪他一眼。父亲好脾气的继续说着,母亲干脆扭过头不理他了。
父亲有些急了,面色微红,去拉母亲的手。母亲自然不愿,躲闪着,不肯被父亲碰到。可父亲不折不挠,一只手似蝴蝶一般追逐着。
母亲终究败下阵来,被父亲牢牢握进手心里。可母亲还是气,面颊通红,气鼓鼓瞪着父亲。
父亲舔着脸对她笑着,又怕她热,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扇子,为母亲扇着风。
皎皎情不自禁走进他们,可眼前场景又是一变,她看见琼花树下的少女垫着脚尖,努力去够那一支被压得垂落下来的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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