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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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送别公子,他没有留下,随着徐家母子返回瑶里。他是徐稚柳的书童,身契在徐稚柳手里,不算是安庆窑的人,去留随他自个儿。徐夫人也没阻拦,事后将公子入土为安后,徐承枝拉他到一旁,问起梁佩秋与公子的交情,也和盘托出自己的怀疑。
是以,早前就对梁佩秋的突然接近倍感微妙的时年,当下顺着徐承枝的思路,越怀疑起梁佩秋的用意。
许多事已经无法深究了,他亲眼看着公子为那人一步步机关算尽,寤寐思服,如何能不忌惮?可王云仙却说,她快要死了。
当他亲眼看到梁佩秋的模样时,一切疑虑随之烟消云散。
没有人可以做戏到苟延残喘的程度,也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做戏,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思来想去,竟就是这个他一直没有打心底认同过的人,为公子刻骨相思,焚香于神殿。
太荒诞了。
只有她。
除了她,好似也不会再有旁人了。
阿鹞听时年讲起这些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内情,眼底莫名热意喧腾。她强忍泪水,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一边拭泪,一边看着不远处荷叶掩映下浮动的水光,开始担忧:“她在那里多久了?是睡着了吗?不怕水里有蛇吗?”
“谁跟你胆子一样小。”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太胆小了,倘或我和她一样勇敢就好了。”阿鹞喃喃道,“时年,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嫁人,不想和你们分开。”
“已经定下了吗?”
阿鹞轻轻应声,“我听人说周雅风评不好,平日也好出入青楼,狎妓赌博,偶尔喝醉酒了还打骂下人,这也太可怕了。”
“你听谁说的?窑厂里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不要孤身一人随便乱跑,更不要听人乱嚼舌根。”时年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已经无力挽回了,“你仔细想想,倘若周雅德行差,大东家怎会把你许给他?”
阿鹞摆在膝盖上两只玉雪团子似的小胖手拧在一起:“也是,这世上有谁能比得过阿谦哥哥。”
“阿鹞……”
“我明白的。”阿鹞说,“只是这亲事太急了,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
阿鹞摇摇头,她也说不出来,总觉得阿谦哥哥一走,天就塌了。徐忠将窑务统统交给徐稚柳事先提拔上来的管事们,每日酗酒,少有清醒的时候。
一到清醒时,就和周雅书信往来,敲定婚期。在周家抬着聘礼下定后,双方迅达成一致,下月末就让她出嫁。
哪有嫁女儿这么着急的?阿鹞不免惶惶:“我爹会出事吗?”
时年喉头一哽,安慰道:“不会的,你别担心,咱家窑厂那么大,东家身子也康健,过了这一阵都会好起来的。”
阿鹞望了眼荷塘,没再作声。
时年担心她会一直伤心,算算时辰,准备去叫梁佩秋。
“诶,我跟你一起。”小姑娘拎着裙摆跳下石阶,无忧无虑似的转着圈圈走过去,不想临到池塘边又生怯意,“我还是回亭子里等罢,药汤还在那儿。”
时年搞不懂她脑袋瓜怎么想的,一会儿一个样。嘴上说要回去,眼睛还盯着此处,人已经走到这儿了,何必再假装矜持?
他摇摇头,扯着纤绳登上小船,先是喊了几声梁佩秋的名字,见无人回应,赶忙钻进乌蓬船。
梁佩秋显然不大好,已经烧糊涂了。时年忙叫人过来,和阿鹞两人半拖半抱将她抬回屋里,安置在榻上,此时药汤显出了关键作用,两碗下肚,梁佩秋硬生生从鬼门关被拽了回来。
看她脸上逐渐退红,人也清醒过来,时年大松一口气,说道:“你要是也没了,我真怕公子回来找我算账。”
“就是!阿谦哥哥定要怪罪我们的。”
“没事,死不了。”
她脸色惨白如纸,仍旧强颜欢笑,不免让阿鹞想起徐稚柳。他也是一样的,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可眼底总是有化不开的寒冰。
她常常想,为什么阿谦哥哥没有春天。
阿鹞到底没忍住,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她不管不顾地扑倒在梁佩秋胸膛前,兴许是曾经有过共患难的交情,兴许梁佩秋是徐稚柳最在意的人,她对面前这个外男没有一点男女大防的意思,甚至想借此迫着梁佩秋娶了她,这样她就不必嫁给周雅了。
可就是这样一扑,阿鹞察觉出不对来。
梁佩秋旋即也反应了过来。
她没束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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