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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媛,要不要阿玛助一臂之力,除那——”“阿玛,不用,”淑媛淡定笑,“女儿是什么身份?对付那等人焉可用真刀?会堂堂正正的向他们证明,钮钴禄淑媛,绝对是唯一最胜任的。”遏必隆虽为女儿的气魄兴叹,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儿。出翊坤宫的门便回首而视,眼见着宫门远不及坤宁宫气派,再遥想女儿未能由正宫门午门被抬入紫禁城便觉得气短,心下暗暗立誓。处置个黄毛丫头焉需费女儿的心神?只一包药下去,便什么都解了。遏夫人见夫君的冷笑,便知道他自有打算,虽觉得他大可不必为女儿如此打算,便再想,省女儿心神也未偿不可。由着女儿做事,那么个清高性子,只怕在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夫妻俩各怀着心事出宫门。纳喇家巴巴的来了七八个妇人,一屋子唧唧杂杂道个不停。惠怡也不出声,只偎在墙角侍弄着盆不知名的植物。等着人群如刘姥姥入大观园似的参观进内寝,惠怡的庶母也是生母悄悄凑上前来耳语着:“表哥使人带声好。”惠怡不过奇怪地瞥一眼,并不说话,继续摆弄着花盆子。“他一切安好,只让宽心……”庶母眼瞅着儿没什么反应,正想再细上几句,却有众夫人寻出来,直嚷着“还是皇宫里好”云云。相对于他宫的热闹,启祥宫里便十分冷清。宫奴才们只见一位妇人进宫来陪自家主子。“宫里不比家里,阿玛额娘不求恩泽家祖,但求娘娘惜身如珍;不求娘娘广运乡族,旦求娘娘心安神悦,我们夫妻——也便知足……”只那么两句,却惹得母二人默默落泪。门外守着的婢仆只听那母二人软语轻候,说的也不过是家常里的衣食,到显得三分的落破。多日后,太皇太后使皇上来。“听说,皇上冷落皇后有些时日。”玄烨一听,便知道有人在祖母面前递话头,心下便更是不齿皇后。太皇太后眼尖着,怎会不明?“皇后可有不好?”“不曾。”“皇后可有错处?”“没有。”“皇后可有哭诉?”“……无。”太皇太后点头。“不曾。没有。无。皇上也是心清着的,把什么都看的清楚,哀家到是该心慰?”玄烨听太皇太后不热不冷的语气,便起座而跪,直道不敢。太皇太后并未叫起,只单手抚着掌间粒粒的佛珠子。“皇上啊,例来后宫便不是由着皇上喜恶情厌的场所儿,莫道如今羽不丰心不定,便是将来大权在握——也不是想厌谁便厌谁,想弃谁便弃谁……这些女人是什么?于皇上连小卒都不是,却也是最好的神来之笔。想要什么,便可以任意左右。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三言两语,一个眼神一个恩惠的事,却比谏臣的敢语、文臣的书语、俗人的嚼头,威力更大……要什么,便给个三分,既全皇上的恩赐,又成她们的盼头,何事不成?戏子会笑,做后宫女子的人,又何常不是‘顶针’的活?哎,你皇阿玛便是不明后宫人与人间的事不是单纯的人与人的事,而是下最简单的权与力的事,才傻傻的犯忌讳……玄烨——可明白?”玄烨到是没有立刻答应,只那么在脑子里过遍,他又何尝不是聪惠的?只是毕竟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不怎么想改。直到祖母同他道破,才愿意自己去面对。再聪明的人,又何尝是最勇敢的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阻头,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轻易改变自己化为(陌)生魔?成长的痛苦,便伴着身心的成长日日迫着退嫩肤生出强壮却丑陋的黑色翅膀,把自己用翅膀裹起来,去迎着一个个可想却沉重的未来……“孙儿明白。”玄烨立在仁祥宫的门前,顺着门线儿仔细却朦胧地观察红墙红门。半时后,在灰暗的冬日暮色里,呱呱的鸦呕中,在那顶高的门檐高缝之上,尽然生出根杂草,颤危危的在风中摇拽。玄烨看得出神,原本空烙烙的心间突得被激激,打个身抖。立刻,便有温暖柔弱的手掌儿裹住他的右手:“进去吧,怪冷的。”玄烨随着人的拉扯亦步亦趋地跟着,像多年前般,在热闹的街区里游走,那些生动的街市与生民便么在两边滑过,熟悉却又渴望,一股子热液立马便上眼眶,想瞅着便止不住。宁芳拉着满面彷徨的小子便往屋里走,又何常见如此的小三好受?却没走几步便被由后抱满怀。见不到玄烨的泪水,也知道他不会哭出来,却止不住自己的泪花朵朵地开。成长的苦痛,谁也没有皇帝来的深。宁芳拍拍胸前的手臂,并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并不需要什么语言,在面对成长的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肩膀,一个同在的依靠……慈仁宫的宫门在身后紧紧地关闭。外面有风雨无数,请独留一个空间给自己,不是逃避,不是哭泣,不是记愤……只是暂时停下来,给个可以喘息的时间,只要暂时便好……少年心康熙五年最后的年节里,发生了件震惊朝野的“小事”,却狠狠给了皇上一耳光。玄烨安静地坐在坐在榻上,半身依在几上。宁芳挨着他,没有开口句话。乾清宫里非常安静,虽如往常却更甚往夕。太皇太后立在门帘子外,就着小揭起的暖帘子望去,便见皇上右手紧握着博雅娜,虽然两人目光相背,却透着股令人心慌的气息。太皇太后转了两圈眼色,便退了出去,除夕日场大雪,纷纷扰扰,明儿新年里,真不知命数几何?守岁家宴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并皇后,皆是笑容依旧。散了场子,先帝端顺太妃却跟到皇太极懿靖大贵妃处遛门子。“鳌拜在朝堂之上公然着了绣龙黄服面圣,只那朝帽儿微有不同,哈哈,可真真令人痛快。姑姑,您说是不是?”懿靖大贵妃到是没什么高兴的表情。“有什么痛快的?皇上不也没被气失了脸色?哼,我们皇上,年岁虽小,却智不短,难怪能被那妖妇扶了上位。”端顺太妃亲端了奶盅子给大贵妃:“姑姑,怎么也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打在皇上脸面上怎么着也是煽了布木布泰的脸儿,还不是替姑姑出气?”娜木钟听到消息时也是痛快了一时,但静下心来却也是明白,没有了皇上,没有布木布泰,又何谈还有个太宗的大贵妃?不免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也是从阿霸垓走出来的族女。“你的心机,哀家也是知道的……听说,你最近同那鳌拜引上了路子。”端顺太妃低眉顺了几下眼色,忙抬了首:“看姑姑说的,我还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见不得有些人快活罢了。”“哼,要真是那么个心思,到也没什么。不过,你可得颠量好了,斗上一斗痛骨缺肉的没什么,可是狼是虎可得眼睛放亮了,别到时候反被狼——给吞了去。”“呵呵,看姑姑说的,这个理儿侄还能不晓得?您只管宽心,坐着看戏就是。”娜木钟也不再什么,左不过是个没什么干系的族女,失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正月十四,先帝二阿哥福全受封为裕亲王。十五当日,宫里宫外便忙着皇上再次行南苑的事。宁芳出了暖阁,便见素心依着宫柱子遥望天空。“怎么了?……想裕亲王了?”素心面色儿一沉:“主子别拿这事做弄奴婢便是对奴婢的恩德了。”宁芳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呵呵,好嘛,我给素心道个歉行不?”宁芳依了上去,圈着的胳膊,“那是怎么了?”“……奴婢三弟与四妹推着母亲上京来了,是母亲思念于我,临了……想见奴婢一面……”宁芳没再什么,只不停抚拍着素心的背儿。康熙六年正月二十二,上幸南苑行围。此次,太皇太后畏冷未有随驾。起行当日途中,慈仁宫大宫素心染有冷寒落队调养。孤寒岁,冷雪迎,千愁万绪始上心。宁芳伫立在风雪中,看那“迎日”如流星畅游而去,霎那间消失在眼帘。“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还休。”“主子,回去吧,瞅着皇上时半会还回不来,你别立在寒风里了,小心着也受了寒。”宁芳只是对李德全摆了摆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那么几人隐在其间,看苍穹无限广旷,视原野无尽苍茫。“地沙鸥”,便是玄烨此刻的情怀吗?“扬场远远的风送,少年的梦如穹苍帆,自来且自去不带抹尘泥,万水千山尽映心底……”宁芳的歌声不大,和在风雪之中仿若不闻。可歌声终究划破了寂静,如片片愁绪般射进了马背上急驰的人。“自来且自去不带抹尘泥……少年的眸总向往空……我泣我飘零……岂愿羁绊在红尘小爱里……”宁芳觉得很冷,边走边唱才能缓和那种被抛弃的孤寒。下无不散之宴席,轮相识相知又能走到哪里?看幼童渐渐长大,苦海愁眉、雄心满怀,又何尝不是即将远去展翅的苍鹰?谁能留住?要走的终会走,留下的,只余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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