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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什么时候成了善眸的跟班?”玄烨从宁芳手里端着的那半个西瓜里挖了一勺子。“他直说善瞳无趣得很,需要再改造改造,才好给我做伴。”玄烨口没闲着,眼儿透过沙帘子看了外殿把善瞳气得翻冷眼的常宁两眼:“安南国(越南)进上来的白木香不错,我已拿来了,今日便用上。”“我不喜欢燃香。”“这白木香可治腰膝虚冷、气逆喘息,味也淡,我试过还行,你先用着,实在不习惯再说。”眼瞅着玄烨的口大,半个西瓜很快见了底,只留了点少子的内瓤给她,宁芳虽嘴角不快,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今天上午已经半个下肚了。“对了,我们干嘛要闭关锁国?与临国贸易往来不好吗?”“我大清物产丰盈,并不需要这些。”宁芳把一口西瓜放在口中嚼了半晌,还是决定说上两句,毕竟那段近代史是所有中国人的心结。“皇上也有跟着些西洋人学天文、几何等,觉得如何?”玄烨听宁芳把他称作皇上,才正了正心:“不可取的。”“我们地大物博是不错,也千年来一直领先于西洋也不错,可潮起潮落,山头轮流坐。你学了那些西洋的东西如果只是为了显摆、为了打趣、为了以技揣人,那便是小我了,也失了一个皇帝的胸怀。我也知道,闭关有它存在的意义,可任何事不但有它的利弊,还有它的发展与影响。如何洋人的玩意有用,你便该拿来大胆的所用,如何有害,你便应把害处减到最低,这才是有胸襟的帝王该有的态度,而不是因为害怕而选择放弃、停滞前进。贞观、开元何以盛世?贸易繁盛、万国来集,何等天家胸怀!你起早摸黑读的那么些个史书,难道学得不是如何去除了糟粕、构筑盛世,而是安于天命、喜于守成吗?”宁芳一看玄烨神色便知他所虑,“只要你强,何以惧怕负累、嚣想、图谋与侵犯?”宁芳紧拉着玄烨的一只手,“只有你心弱、心虚,才会给他人可趁之机……落后挨打,从来都是精言。”此一番,宁芳觉得已够,玄烨从来都是有想法的,只要所言正对其心,一句足已。玄烨久久没有开口,直把宁芳要表达的意思思量了几番,再溶汇到这么些年所学的为帝之术、以史明鉴等等的权谋里,直觉得胸腔里有股巨大的风暴在不断壮大。皇玛嬷会授他权谋,太傅们会授他史政、敌人们会授他以忍心……可从无人可以授他以强国之路。虽然宁芳只是浅浅几句,并无实用,却仿佛令他看到了内心澎湃的、可以创万世傲业的雄心激流……也许,没有谁是彻底剖析了谁的,每个人都有他人随时可能陌生的存在意义。当玄烨用全新甚至崇拜的目光把她注视时,其实宁芳也是心潮澎湃的,这是一种授人以渔的自豪感,也有皆伴同行、风雨同舟的心悦,总之,只要活着,生活随时会有不同的快乐送上,哪怕只是甜地吃上块蛋糕,又何尝不能自我感觉愉悦?多事之年“天旱不雨,祈而未应,皆是各衙门政事桀错、官吏作弊、严刑酷罚、无辜沉冤所致,我已命鳌拜、图海、李霨等会同刑部审理重囚,凡有怀疑者减等发落。”时至夏令,宁芳正坐在铺了一层薄沙的竹席上给腿边的“阿行”扇风。玄烨进了门有一会了,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近况,宁芳也插不上话。“我对政事不懂,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不过一一”宁芳转了脖子看他,“这下不下雨关衙门、刑罚什么事?”玄烨打着把扇子就在她身边轻轻替她扇着身体中断:“刑狱上关天意……”宁芳听着他嘟嘟嘟一大堆理论,才算是明白,感情皇帝也要敬天,天灾即是人故。封建头子是不知道什么科学的,当然,小三也不例外。“玄烨,虽说敬天之心不可无,可是,这天灾与人祸一般,是有波峰与底谷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世间万物的伦常,所以,你完全不必这么在意,当然,做点事分散人的注意也是好的。”玄烨瞅着宁芳看了半晌。“怎么?我说错了吗?”“所有人包括皇祖母与言官、文臣皆授以朕要敬天,怎么你的意思那么不同呢?”宁芳眨巴眨巴眼睛愣了愣:“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呀。”哎,怎么这么说。宁芳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弃了弃鼻子,再瞅着小三还在看她,便稳了稳心情:“你还记得当年汤若望是如何向你解释日全食的吗?”“嗯。”“那你觉得他解释的合理吗?”玄烨把那理论过了一番:“合理,至少比天狗吃日来的有说服力。”“对了,这便是科学。为什么千年来人们不知道呢?就是因为他们处的这个年代对这些大自然的科学现象还没有可能解开,便说造出种种可能来解释这种现象。对于我们解不开的迷,人们总是会假设,直到这个迷被时间解开。我不是说你不该敬天,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卓越的帝王与领袖,你应该时刻比别人多三分冷静思考的能力,解不开没关系,你可以请人来解甚至暂时放下而不要以讹传讹,以讹传讹应该是你的手段而不是习惯。有时候,集体是平庸,而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玄烨看着宁芳低首抚着“阿行”的毛,感觉那双手像是抚在自己的皮肤上一般舒服,而她的话,似乎什么实在的内容也没有却又实在的如清泉般扫清了他面前的迷雾。夏日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降在她身上,感觉就是幸福的存在。夏末,平南王尚可喜长子尚之信到京入侍,年三十九。九月中,内弘文院学士明珠长升为刑部尚书。年三十四。因五月里京城地震,皇上、太皇太后等主子移到紫禁城西侧西苑渡夏已至秋中。这里水域纵横,亭榭雕栋,池岛周繁,是明朝主要的御苑。皇上马不停息,不曾一日停止他少年玩性,整日里带着众美人寻池觅水,好不快活。皇后等三人正陪着宁芳拼麻,便见一内监入了内,禀了道纳喇庶妃不慎掉落湖水,幸被平南王长子尚之信所救。三人不好再玩,便离了宁芳居处。多日后,皇上起意巡边,被熊赐履、赵之符等所劝。秋末,皇上回宫。可能是天气转瞬即便,宫里几位太皇太妃与太妃相继过了病气,其中包括端顺太妃,不过也不是大事,将养着一月也就好了,只是白色上不如旧日。地震、旱灾、水患……与此同时,大清康熙朝。现如今户部连连银子不丰,大动作不堪,只能修个乾清宫做做戏。”太皇太后接了皇上递上的象牙筷子:“还是哀家下道懿旨帮皇上把戏做全做稳了吧,皇上下旨便是劳民伤财,随了哀家的旨不过是以孝为一,平了悠悠之口。”玄烨细量了太皇太后侧边脸儿,虽还保养不错,却真真添了不少白发。“多谢皇玛嬷体恤。”太皇太后不赞同的给了皇上一个白眼:“皇上是我大清的希望,是哀家十余年倾注的心血,便是哀家的好孙子,皇玛嬷为你做这么些事自是应该的,没什么客到可言的。只一点你要记住了,成大事者不但要会忍,还要忍的有心机、知分寸,一言一行都要比那戏子更有水准。鳌拜也不过就是这二年的事,他不过是皇上成君的第一块垫脚板,以后的风雨一一多着呢。不怕困难多,只怕心不在,只要你有成为一代明君的心胸,皇玛嬷自当倾囊相赠,助你一一便是助我大清”。“便是助我心恋”这话,布木布泰却没有说出口。很多时候,情感只是一个人的事,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分享。怀着一份感情从偷偷绽放至独自凋零往往都只能一个人去承受,虽然看着了无意义,却也这么挺过了一辈子,成了一生的寄托。外面的风雨如何猛烈,慈仁宫的日子仍然依旧。“为什么要搬到武英殿去?那么远。”宁芳边替玄烨把着练库布僵着的手臂边问到。玄烨闭着眼享受,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武英殿不算,离前朝近早先睿亲王掌权时也住过。乾清宫两次地震多有损毁,也没怎么修缮,此次正好一起办了,既能显得我享乐又能给鳌拜留个‘好印象’,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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