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页（第1页）

他伸手擦去荣王妃脸上泪珠，察觉她身子颤抖，眉宇间透着哀伤，当即问道：“你真要将她留下？”荣王妃仰起脸，任凭泪水滚落：“是，我要她做我的女儿。”荣泰一震，怔怔看她，一言不发。“王爷……”荣王妃用力握住他手臂，语声近乎哀求：“留下她吧，我需要她在身边……”荣泰猝然看她，哑声道，“为什么要提起那个孩子，为什么提起我最不愿想起的事……”他长长一叹，神情哀伤而无奈。几年之前，有一件让人既可惜又可叹的事情，发生在荣王府内——怀孕四个月的荣王妃离奇小产。有传言说，是王妃身体不好，保不住胎儿，还有人说，是因为王妃风尘出身，又害死了从前的荣王妃，所以遭了报应。然而当年缘由，荣泰心里再清楚不过，失去那个孩子，荣王妃伤心欲绝，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至于真正的原因，他没有查过，也不想查，因为他知道，即使查出元凶，他亦无可奈何。彼时世上没有一心护着凝眉的荣连浩，只有仇恨满怀的荣家小王爷。他的儿子做了什么，他就算没有证据，亦能猜到。“我知道那件事情……你从未忘记……”荣泰黯然，将凝眉交还到荣王妃手中，轻声叹道：“既然你喜欢这孩子，便……便留下吧！”他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呼吸。“王爷真的答应？再不会送凝眉走吗？”荣王妃睁大双眼问道。荣泰垂下目光，恍惚点头。“我这一生，亏欠你太多，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所以……即使有一天，我的一切毁在这个孩子手中，为了你，我亦无怨恨。”只要为你，我永无怨恨。……皇宫宏伟而空洞，美色无数，佳人无数，却无半点心动。清风殿。荣连浩被一路引到这里，心里虽奇怪，却仍跟着宫女从容迈步。宫女在茶厅前停步，荣连浩觉得也许皇上想在这里见他，可是皇上所说的有要事相商，莫非与康思瑶有关？宫女回头看了连浩一眼，举步进了殿内，轻声唤道：“郡主，小王爷请来了。”为你凝眉名份（三）殿内人似乎早有准备，一直在厅内等着，立即应道：“快请进来。”声音温柔似水，如一阵暖风吹进心田，说不出的舒服。连浩与康思瑶认识的时间久，也不犹豫，大步走了进去。殿内烧着炉火，暖暖的，康思瑶闲闲坐在椅上，向他柔和一笑：“几日不见，你好象警觉了很多。”一边说话，一边端起案上茶盏，从容地抿了一口。连浩终于明白，原来不是皇上找他，而是康思瑶想见他。他在她身边坐下，抿唇不语，乌黑眼眸缓缓转动，仔细看着康思瑶的脸，轻声问道：“你找我进宫，有事吗？”“怎么，皇上没跟你说？”康思瑶眉目温柔，轻轻旋转手中茶杯：“你多少天没进宫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倒一杯暖茶，推到连浩面前。“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大意了些，皇上年岁虽小，可到底还是皇上，你就算心里不怕他，表面上也要重他敬他，你明目张胆的不进宫，未免太扫了皇上的面子，日后他若是记了仇，看你怎么办？”连浩露出一丝讶色：“你怎么知道我这几日没进宫？突然找我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事？”“自然是皇上告诉我的，他和你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难道为了这点小事亲自数落你？”“那他叫你来数落我？”康思瑶瞪他一眼。连浩醒悟过来：“是我父王？”“原来如此……”见康思瑶轻轻点头，连浩蓦然站起，沉声道：“糟了，父王这是有意把我调出来，方便他在府里做事。”扔下急匆匆的一句话，连浩长身而起，大步向外走去。走到殿门口，背后康思瑶的声音略显清冷，唤道：“连浩，这次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荣连浩骤然止步，回头，视线绕到康思瑶身上。“为了我自己。”“几年之前，你因为记恨荣王妃，不惜向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荣王爷没追究，你是他惟一的亲生儿子，你就算有什么怨恨，这一件事也了结了，你这又是为什么在和荣王爷质气？”康思瑶悠然一叹：“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连浩走了回来，如同被人拆穿谎言的孩子，认真得看着她，缓缓道：“所有的事情，你都一清而楚，你是我的知己，我相信你，和你，我一向无话不谈，但是这件事，与那个女人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听说了，确实不是因为荣王妃，而是因为另一个女子。”康思瑶苦笑：“是一个风尘女子吧？不然荣王爷怎么不许你留下她！你这个年岁，纳几个妾氏在身边也是正常的，可你就不能找些身家清白的姑娘？”“什么风尘女子，谁说的？”连浩诧异。康思瑶无奈地一叹，仰头对上他眼睛，坦言道：“是皇上，昨日荣王爷进宫找过皇上，让皇上召你入宫，留你一时三刻，王爷要将府中那女子送走。”连浩眸中射出犀利光芒，直直回视康思瑶：“所以，你是在帮皇上留住我？”“没有，他来求我帮忙，我不能拒绝他，但我已经告诉你真相。”康思瑶放下手中茶盏，柔声劝道：“连浩，如果真是荣王爷说的那样，这次不妨听你父王一回，毕竟荣王府的名誉重要……”“不是他说的那样！”连浩硬声回道，转身，人已朝外快步而去：“他这次若是送走我要留住的人，我必让他以后日日不得安宁！”狠狠撂下话，连浩匆匆出了宫，快马加鞭赶回荣王府。半柱香的功夫，连浩已抵达荣王府大门口。刚一下马，就急忙问门口侍卫：“父王可在府里。”侍卫见他一脸焦急，连忙回道：“回少爷，老爷在呢！”……为你凝眉名份（四）宁静熟悉的后院，出现在视线里。荣连浩迈着急步，冲进院中。凝眉，凝眉。你在哪里。他小声在心里唤着，忽然把步子迈的很轻。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样害怕失去，这样……害怕失去一个小小的孩子……她是他带回来的，是他不由自主心疼的人。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感受到温暖的……亲人。不要消失，不要离开。这府里没有我想要的温暖。父亲是爱着别人的父亲，母亲已与我阴阳相隔。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属于我。惟有你，凝眉。惟有你是我的。荣连浩轻轻推开凝眉的房门，鼓起勇气，将视线挪进去。熟悉的气息袭面而来，暖暖的床塌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熟睡……她还在。还在这里……“眉儿……”荣连浩在床边坐下，轻声唤道。仿佛早在等待连浩的声音将她唤醒，凝眉很快睁开眼睛，她眸中还含着泪，直到看清楚连浩的脸，猛地睁大双眼，压抑不住的激动：“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呀……”“怎么了眉儿？”荣连浩轻声问：“有人欺负你吗？”他看着凝眉，一向深不见底的目光清澈柔和，似乎只要凝眉说有，他就会将那个人千刀万剐。“那个坏人要把我送走……”凝眉哭起来，嘴角弯下去，泪珠一滴滴落下来，砸在连浩手上：“是娘亲把我带回来的……”娘亲？荣连浩豁然起站起，转身冲出房门。迎面碰上刚刚回来的尚喜，脚步不停，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言语间，已跨出后院。尚喜察觉出连浩压抑的怒气，心中一颤，匆匆跟上他脚步，边走边道：“我，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王爷他要将凝眉送走，是王妃给拦了下来，王妃收了凝眉做女儿，还吩咐下去，以后若是有外人问起，就说凝眉是王妃所出……”王妃，荣王妃。荣连浩炯然有神的眼眸看着荣王妃的书房。是她帮了他。他当年害她失去腹中孩儿，她今日却帮他留住了凝眉。荣王爷从不欺骗她，答应了她，就不会反悔。他是否，应该感激？“王妃……”荣连浩推开门，半垂着目光：“今天的事……谢谢你。”荣王妃背对着房门，面窗而坐，轻风拂面而过，带起她一缕秀发，说不出的风流动人。“我知道，你能不计前嫌，帮我这一次，我理应感激。他日……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绝不反悔……”荣王妃的目光，终于从窗外的景色移开，缓缓转过头来。连浩见她意动，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你可以放心，以后在别人面前，我不会再与你针锋相对，我会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很好的一家人。”言语间带了谈判的意味，让人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