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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边关战事开始，楚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对目前朝中安宁的局面丝毫不放心，总觉得背地里暗流涌动。上次户部侍郎晋见，说是举荐荣连浩为镇守边关的将军，还没来得及说理由，皇帝一听到荣连浩的名字，当即暴怒，不但免了户部侍郎的官职，还将他发配边疆，永不录用。从那之后，再没有谁胆敢来举荐过荣连浩。“边关那边呢？可有什么动作？”楚罹继续问。镇北这次想了半天，感觉有了些底气，上前一步，小心地答道：“边关无动静，没说胜也没说败，但听说，成将军最近病了。”在这个时候病了？楚罹清俊的脸又一次变了颜色。当年打江山的时候，人人都争着立功，不怕死的人是那么的多。可到了这会儿要帮他守江山了，却一个个的变着法的找各种借口，开始退缩。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今日的局面？眉心处传来一股急痛，他伸手，缓缓揉了两下，反而平静下情绪：“这事也怪不得你，你也是全心全意在为朕办事，要说怪，只怪父皇当年看错了荣泰，没想到他有这份狼子野心。这样吧，你即刻赶往边关，注意那边的动静，朝中若是再有人举荐荣连浩过去，朕也只好准了。只是私下里，恐怕要对荣连浩再多用些法子了……”宫女这个时候进来奉上了热茶，放在桌上，楚罹端起来喝下一口，又问：“虞妃出丧当天，都有谁去了？”镇北就怕他问这个，偏偏他这个时候提起。“看你不愿意说，想必荣连浩是去了的吧？还和瑶贵妃见了面，对吧？”楚罹忽然一笑：“他们两个见面，着实让朕心里不舒服，但瑶贵妃见到他，对朕也未必就是件坏事。”镇北老老实实的站着，心里默默衡量，一个字也没说。楚罹正在为边关的事烦着心，这个时候，谁敢提起荣连浩和瑶贵妃？他们年少时的那点暧昧事，是宫中的禁忌，再加上虞妃临死前，竟然要见荣连浩，外面都在谣传，皇上怕他荣王府怕的紧，甚至连自己的嫔妃都能相让。这些传言，楚罹又岂会完全不知？为你凝眉如梦（六）朝中大臣原本就惧怕荣王爷的势力，心里怕着，嘴上恭维着，出了这皇宫，出了金銮殿，哪个不是将荣家的人看成是这江山的真正主人。至于真心忠于楚罹的，恐怕没有几个。楚罹见他默不作声，也不追问，笑了一笑：“一些莫须有的事，朕早已见怪不怪，至于瑶贵妃和荣连浩，朕心里自当有数。虞妃既然已经过世，朕便追封她为皇贵妃，你去和礼亲王知会一声，朕会择日册封虞妃的妹妹为兰雅公主，指婚给荣连浩，就当完成他老人家一个心愿吧！”又沉吟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便道：“下去吧！”镇北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来。跨出门后深深呼吸，额上已布满汗珠，晚风阵阵吹来，凉意已灌到心底。康思瑶处理完虞妃的事后，已经从宫外赶了回来。她自小与楚罹一同长大，身份又尊贵非凡，自然与别人不同，别的嫔妃想要见楚罹一面，需听传召，她见楚罹，直接便进了御书房。镇北前脚刚走，康思瑶后脚就走了进来，一看楚罹歪支着头合着双眼，似乎有些疲倦，望了一眼桌上奏折，柔声道：“皇上，不要太辛苦，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吧！说完好一会儿，楚罹才缓缓睁开眼：“回来了？”他问：“事情办的怎么样？”康思瑶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见她这个样子，楚罹不禁笑道：“是觉得世态炎凉，去的人太少，还是你怪朕没有亲自去送送虞妃？”“如今礼亲王在朝中地位大不如前，去了的人，都是礼亲王至交好友。皇上乃万金之驱，自是不应去那种不祥的地方，只是……”康思瑶神态认真：“我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漠不关心，似乎根本不在意虞妃的生死，就算皇上真的不喜欢她，那也总是个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人，曾带给皇上快乐，曾让皇上您有过很多开心的日子，皇上不应该做的如此绝情。”楚罹微微一笑，竟没有答话。康思瑶正为此事心中不安，见他没有反应，不由问：“皇上可是因为当年的事而对虞妃心存芥蒂？其实她和连浩当真没有什么，这几年她在宫中，也是一心一意伺候皇上的。”楚罹一听连浩两个字，眼神徒然一冷，康思瑶心中一凛，连忙收了声。溢满着书香之气的御书房，窒息的气氛沉沉的压下来。康思瑶这么多年和楚罹从未分开过，几乎是日日相伴，平日里说起话来，百无禁忌，甚至楚罹多半都会听从于康思瑶的想法，可最近几年，楚罹的心思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有时候，他静默无语的沉思，会让人不敢上前。有时候，他冷冷的一个眼神，能叫人心底发寒。皇上，随着岁月的磨练，年岁的增长，和从前她那位表弟再也不同，现在就连她，也对他时不时的畏惧起来。康思瑶想到这里，心里好一阵子的不舒服。过了好一会儿，楚罹换了神情，见康思瑶有些别扭的站在那里，对她一笑，轻声道：“表姐，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荣连浩这些年在外招兵买马，勾结权贵，这些事你可知道？他暗中与各方将领联络，篡夺兵权用的是什么手段，你可清楚？”康思瑶顿时一怔。想都不用想，楚罹这是想从她这套消息了。以楚罹的性情，没有十拿九稳的事，连一个字他都不会说，既然这下给说了出来，就算她不透露，他也必然是早已经查清楚的了。楚罹如今能高高在上的坐着龙椅，全靠荣王爷等人当年的沙场拼搏，这个不仅康思瑶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是，楚罹就算想要整治荣家，也找不到那么合适，能让满朝文武都心服口服的理由啊！康思瑶犹豫不决。楚罹问：“荣连浩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吧？”“知道一部分而已。”她如实回答。为你凝眉如梦（七）楚罹淡淡抬眼，望着她问：“朕若从你这下手来对付他，是否有些卑鄙？”康思瑶沉吟，而后摇头。楚罹冷若冰霜的目光定定看着她，一双眼眸黑的发亮。康思瑶在他的注视下根本无从躲避，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两人，她无处可逃，只能被看穿。楚罹望了她一会儿，敛了眸光，自失地笑了：“朕又何尝想要这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可惜岁月流逝的太快，转眼间，大家都长大了，都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朕愿意相信你，可朕不知道有哪个人对朕是真真实实，表里如一的，就像朕听的戏曲，那戏子在台上卖力的表演，台下的人，又有哪个是认真聆听，全心全意，除了她……”他忽然止了话，眉宇间透出一丝淡淡的复杂情绪。她……那个眉小姐。她仿佛是天生的戏迷，专注无比地欣赏着每一出戏。无论是欢乐悲喜，还是聚合分离，她永远都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全心全意。就是这样，楚罹才会注意到她。而后接近她，认识她，了解她，和她一起看戏，一起喝茶，一起谈心。楚罹靠向椅背，头轻轻的斜到一旁，懒懒地伸展开身体。这一刻，康思瑶仿佛感觉他回到了最初真实的模样。晚风飘然而至，吹得房内烛火摇摇晃晃。康思瑶忽然问：“皇上是遇到了什么人吗？”“是一个女孩儿，很喜欢听戏，每次只要一听上戏，任凭你有天大的事，也转移不了她的视线。”提到凝眉，楚罹原本清冷的面容上，呈现出一丝难得的温柔。康思瑶沉默一会儿，忍不住道：“既然皇上喜欢她，不如宣她入宫，日后也能多个人陪在皇上身边，如此可好？”“不要，那样会吓到她。”楚罹摇摇头，忽然轻轻地一笑。康思瑶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整个一怔，良久，反过劲来问：“是谁家的姑娘有这等魅力，让皇上刮目相看？”这爱听戏的人，还真是不少。前些日子才在荣王府见到一个，这会儿就又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一个。两件事混合在一起，还真让人忍不住一番联想。如果皇上所说的那个女孩儿，是荣王府里的那个，那可怎么办？不会不会，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康思瑶连忙摇头，摆脱掉自己荒唐的想法。楚罹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叹道：“还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只知道她姓眉。”犹如一道闪电直劈而下，楚罹那表情分明告诉她，他动了心。康思瑶从未有过这般不好的预感，骤然心头一凉，好象有人拿着细针不停地插上去，感觉到疼，又看不到伤口。楚罹目光如水，轻轻靠着椅背合上眼，仿佛回忆起在戏园子里和凝眉一起听戏的时光，过了半晌，清俊的脸渐渐蓄满不自觉的暖意，不知不觉间，已让人感觉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