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页（第1页）

村民们都在干活，坡顶只剩两个女人在给欧阳敏忠主仆帮忙。这时早就被吓跑了。欧阳大人是君子，认出宋微，一面惊诧，一面心无旁骛整理物品。实在忍不住了，才偷偷跟长随一起，偏了脑袋瞅一眼。独孤铣一手揪着宋微的头发，一手抄起大葫芦瓢，舀满一瓢水，兜头浇下去。刚开始被他扯衣裳的时候，宋微还有点羞窘。后来一看没外人，挨了半夜冷雨，又滚了一身淤泥，热水淋着实在舒服，也就放开了。闭上眼睛，两只手连搓带洗，正儿八经洗起澡来。洗至酣处，情不自禁轻哼两声：&ldo;这儿，再来点儿。&rdo;许久不见动静，睁开眼，就见小侯爷手一扬，葫芦瓢飞进锅里，一张脸冷得结冰，正上下打量着自己。这时已经快到中午，太阳直射地面。南岭深秋，依然暖和得很。宋微硬是被独孤铣看得一个哆嗦，定了定神，捡起一块稍微像样的布片，自己舀瓢水搓干净，拧干了当布巾使，慢慢擦着头发和身体。之前两个侍卫跟过来看情况，恰撞见小侯爷撕衣裳，呆了呆，赶紧背过身。望见宋微的小毛驴驮着筐儿颠儿颠儿走过来，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一肚子都是疑惑。牟平机灵，扯着秦显就走。找村长要了一身干净衣服，向小侯爷打个手势，悄悄放在附近的石头上。宋微并不知道他送了衣裳来，这时光着身子就去嗯昂背上掏。东西虽然都淋湿了，好歹干净。独孤铣被他这副没脸没皮当自己是死人的模样气得发晕。抓住胳膊扯过来，把干衣服摔到他怀里：&ldo;穿上！就在这待着，不要动！&rdo;指指另外一边小锅里的葱姜汤，&ldo;去喝两碗！&rdo;仿佛再多看他一眼就要气死在当场，转身走了。宋微穿好衣服，过去瞅瞅小锅里是啥，果然盛两碗喝了。舀瓢水把鞋子洗洗，晾在石头上。赤着脚走到欧阳大人身边，帮他晾晒泡湿的物品。欧阳敏忠看他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觉得这年轻人不可小觑。又想他居然活着，可算万幸，福大命大。斟酌片刻，开口问：&ldo;宋公子，恕我冒昧，你这是……去而复返？&rdo;宋微大方地点点头：&ldo;嗯。&rdo;欧阳敏忠看着他：&ldo;昨夜暴风骤雨，冒着风雨于山间田头夜行，非有相当胆色不可。敢问宋公子，为什么要走呢？&rdo;宋微漫不经心道：&ldo;为什么不走？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之前是没机会，昨夜机会正好，想走便走了。&rdo;欧阳敏忠似乎有些不解：&ldo;既如此，那又为什么还回来？&rdo;宋微顿了顿，道：&ldo;走到半路，听见这边声音大得吓人，不是山洪就是地裂。觉得应该回来看看，就回来了。&rdo;欧阳敏忠点头：&ldo;宋公子是不忍心。&rdo;&ldo;也许吧。&rdo;宋微神色肃穆，&ldo;大人，不知道有多少村民遇难？&rdo;欧阳敏忠表情也很沉痛：&ldo;共计五户二十三口。&rdo;没想到比猜测的还要多。天灾无可抗拒，宋微没有答话，一时寂然。半晌，欧阳敏忠道：&ldo;原本是二十四口。小侯爷以为宋公子也在遇难之列，十分伤心。身先士卒，亲自挖掘搜寻，一刻不歇……&rdo;宋微一愣，打断他：&ldo;他怎么会以为我死了？他难道没发现我走了么？&rdo;&ldo;恐怕是。当时情形分外紧急，想来小侯爷不及察看……&rdo;欧阳敏忠说到这，停下。宋微看着他不说话。欧阳敏忠于是继续道：&ldo;我观公子聪敏颖悟、豁达善良，当能想见当时状况。说来惭愧，小侯爷先救了敝人，再转头去找公子，已然救援不及。山崩地陷，须臾之间，人命危浅，生死一线。如今见公子平安归来，实乃不幸之中万幸之至，我也算去了一块心病。&rdo;宋微面无表情，还是不说话。欧阳敏忠只得接着讲：&ldo;公子归来之前，小侯爷有一句话，令我深为动容。&rdo;宋微终于开口：&ldo;哦？不知道小侯爷说了什么？&rdo;&ldo;当时他急于搜寻公子，我劝他节哀顺变。他说……说你爱干净得很，不忍心让你在底下待太久。&rdo;欧阳敏忠一脸苦口婆心，&ldo;你看，他也同样不忍心。依我看，小侯爷对宋公子你，情意不浅。&rdo;宋微沉默一会儿，淡淡道：&ldo;我若没走，不就死在这了么。人都死了，一句不忍心，能有多少情意？&rdo;说完，面上满是讥诮之色。不一会儿，又平和了，&ldo;也幸亏没救成。若因救我连累害了别人，更是一场罪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