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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听得是叶瑶走到跟前捡了东西去，也不敢失礼，强撑着站起身，摸着扶梯一阶阶走到她跟前，哑声道：&ldo;夏夫人，尚祈将在下之物赐还！&rdo;&ldo;就这梳子么？一两银子可以买一打。&rdo;叶瑶冷笑，忽将梳子持在两手间，用力一掰……&ldo;啪！&rdo;很清脆的一声，梳子已是两截。紧接着&ldo;嗒&rdo;&ldo;嗒&rdo;两声，却是断梳被掷于木梯上，弹了几弹，跌作两处。宝珠惊叫。许知言耳听得不对，低低呻吟一声，匆忙弯腰去摸时，只觉膝间发软，竟是跪仆于楼梯上挨阶摸索寻觅。宝珠连跑带爬将两枚断梳捡起，塞到他手上，战兢兢地说道：&ldo;王爷，没事的，可以……可以粘上。&rdo;&ldo;粘不上了！&rdo;叶瑶清泠泠的声音不急不缓地打断她，&ldo;断了的，再也粘不上；丢了的，再也找不回。&rdo;许知言失力地坐于梯上，仿佛没有听到叶瑶的话，摸索着要将两边的断裂处拼凑在一起。他的脸色雪白如纸，手指颤得快要握不住梳子。木质的细微碰撞声如暗夜里谁哆嗦叩击着的齿关。叶瑶的声音冷而沉，正如猛锤般一记记冲撞于心头。&ldo;如果你为她好，便不该再留着她的梳子。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这是她夫婿才留能着的东西。而她的夫婿不是你。锦王爷，等你双目复明，她便不再欠你任何情。她对你……将只有怨，只有恨！&rdo;只有怨，只有恨。当那个小女孩从人群中站出，说要治好他的眼睛时，当小小的他抱着小小的她，在桌面写下他们两人名字时，当她和他在这满是书卷世外桃源般的万卷楼相拥相偎遥望未来时……他和她可曾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他只有怨，只有恨？恍惚又有人在为他梳发。一下，又一下，极柔和。那个明媚的少女在耳边如此幸福地轻笑，&ldo;现在你看不见，我总帮你梳头，回头你能看到了，也得帮我多梳几次才公平。&rdo;他感觉着她的气息，温软地答她：&ldo;我帮你梳到白发齐眉，可好？&rdo;那样幸福的承诺。如今想来，依然只有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他终于笑了起来，丢落断梳，将脸庞埋到了自己的双掌间。压抑的哽咽间，只有他自己听得清自己模糊而绝望的话语：&ldo;欢颜，我想帮你梳到白发齐眉。我只想帮你一个人……梳到白发齐眉……&rdo;干涩的眼睛里终于涌出了泪，酸得发苦，却温暖而柔软，那样肆意地涌出，将原来的涩滞尽数冲出。事隔四年，宝珠再度见到他如此失态，跪在地上惊慌地摇着他的肩，说道：&ldo;王爷，王爷，你别难过，真的……别难过……&rdo;她劝他，自己却也已忍不住，埋下头也呜咽起来。叶瑶静静地看着他们，却是一言不发。掌间被湿润侵满，他朦胧间看到了自己苍白发抖的五指，忽然间僵住了。他站起了身，扫过叶瑶，扫过宝珠，然后扫向四周。宝珠茫然地站起身，擦过泪水，看向许知言，忽然间指着他的脸磕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ldo;王……王……王爷，你的眼……眼睛……&rdo;白翳尽去，是一双曜亮如星的绝美眼睛！&ldo;欢……欢颜……&rdo;他呼唤，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呼唤。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冲上了楼。成排的书卷，叠得整整齐齐，泛着黄，散着香；一桌一椅，一案一几，都该是原来的模样。他奔向了欢颜的小小卧房。轻帷半掩，金钩轻晃；衾被叠得整整齐齐；半开的妆匣随时候着主人归来，对着菱镜簪上一朵珠花。可它们的主人，冷落它们多久了？他失魂落魄地奔回外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口喘气。他看到了，他终于什么都看到了。红泥小炉上架着茶壶，旁边一溜排的茶叶和茶杯，等着主人烹出热气腾腾的香茶待客；他自己和自己下的棋下了一半，正零落在棋盘上；窗边的软榻上，也许还是那日她娇慵地枕卧于他腿上时盖着的那条绣毯；细细寻找，大约还残留着她一两根发丝，大约散发着属于她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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