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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德里安朝被子下蜷成一团的身躯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但又在半途犹豫着收了回来,他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否愿意接受他的安慰。他感觉他受到了伤害,而那个该死的伤害了他的人正是自己。

他抿紧嘴角,向后靠在床架上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在床边来回走了几圈,仔细看了看四周角落,然后离开了病房。

已经是后半夜了,亚德里安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他正坐在一辆车里,车子熄了火停在离医院门口不远的街道拐角。这里很安静,少有路过的车辆声音打扰他。他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继续专心盯着手提电脑的屏幕,那上面的画面分成三个方块,从不同角度持续播放着病房里的景象——他在隐蔽的角落里装了三架微型摄影机,探头可以120度旋转,目前它们共同指向一个目标。

杰森正在床上沉睡,床头侧上方的那个镜头正好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安静的睡脸,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又长又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羽状的淡淡阴影,消褪了几分血色的嘴唇轻抿着,流露出倔强而又令人怜惜的线条……

他睡着的样子就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美得令人心碎,亚德里安想,很快又为这俗气的比喻自嘲地笑了笑,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了。

他专注地看着他,直到杯子里的咖啡完全冷掉。

一切看上去毫无异状,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亚德里安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了,是杰森!他睡得太沉了,跟他以往的睡眠情况比起来,安静得不正常!他对同居者的睡姿并非不了解——他们的睡眠时间一向不同调,所以杰森有时也会迷迷糊糊地赖在他的房间不走,然后顺理成章地霸占他的床——他从未见他睡得这么熟,他记得他隔一阵子就会换个姿势,无意识地咕哝几声,像撒娇时的柔软鼻音,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硬地躺着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杰森说的没错,他被人下了药,那导致了他每天晚上的深度昏睡!

直到咖啡流了满手都是,亚德里安才发现纸杯子被他揉烂了,电脑上也溅到了一些液体,他连忙扯过纸巾清理。

擦拭屏幕的手忽然停住了,亚德里安缓缓移动着手掌,屏幕散发出的蓝白光线在狭窄的车身空间里随之水波般荡漾……光线!那间病房的光线也有问题!它的某一块地方笼罩在淡淡的、蓝白色的光线中,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与窗外透进的微弱灯光之间的细微差别。

光源似乎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可是有两个探头的视线被隔离帘挡住了,亚德里安慢慢调整第三个摄影机探头,它装在天花板边儿上,角度刚刚好从帘子上方擦过——然后他看到了令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录象带播放完毕后,内夫医生的办公室陷入一片暴风雨前夕般的短暂沉默。

“上帝啊……”杰森喃喃地说,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看部诡异惊悚片,等到发表观后感时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道格拉斯看屏幕的时候一直用笔尖轻轻点着桌面,这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在医院病房内私自安装摄象机属违法行为,我们可以以偷窥罪和侵犯他人隐私罪把你告上法庭,韦切斯特先生。”

“那也得在你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们医院号称‘因脑组织损伤导致神志不清’的病人会在半夜三更像僵尸复活一样爬起来以后才行。”亚德里安冷静地说,“还是说神迹光顾了这位植物人先生,让他一夜之间突然痊愈然后身手灵活地打电脑和做俯卧撑?”

被质问的医生露出了少见的无奈表情,“对此我跟你一样疑惑不解。可这毕竟是事实,我个人的看法是:兰格先生的大脑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他一直在装病。”

“不是一直,至少半年前他从车祸现场被送到我们医院时只剩下半条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西蒙忽然开口,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注意观察会发现双手交叉的指尖在神经质地轻微抖动。沃伦·兰格是他成为正式医生后第一个接手的病患,虽然并非主治医生,但他仍像每个值得纪念的“初次”一样投入了极大的工作热情,直到今天之前他还把他当成对自己来说最有意义的病患,可以现在却发现这份热情简直像个莫大的讽刺。

他的上司点头道:“没错。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大面积内出血以及重度脑震荡,我们治疗他花了大量精力和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期间光是病危通知书就发了两次。当我们以为他正逐渐痊愈时,病人却出现了神智不清的症状,机械检查无法找到确切病因,因为大脑神经网络庞大精密,本身就具有许多未可知性,直到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全部了解,所以只能根据病人显示出的病理特征判断可能是脑神经损伤所致——目前看来这一推论是个错误。”

“典型的医生职业病——总认为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就算看上去没毛病的也只是因为毛病还没被找到而已!”杰森趁机发泄心中不满。

西蒙站起身,无精打采地说:“抱歉,我得离开一下,去趟洗手间。”他走出去的背影显得有些阴郁,脚步软弱无力。

杰森同情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后,转过头接着问道:“可他干吗治好了还要装病赖在医院里?这里又不是天堂岛,我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待!”说到后一句时,他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居然能在病床上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上三个月!天哪,难道他就不怕躺到肌肉萎缩吗,有些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亚德里安摇摇头,“我倒认为可以理解,并且值得钦佩。或者可以这么说,沃伦·兰格先生有着非常了不起的手段与忍耐力,否则早在三个月前他就该去家族墓地报到了。”

“什么意思?”杰森问。道格拉斯也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亚德里安在电脑屏幕上调出一段资料,推过去给他们看,“难道没有人知道沃伦·兰格是谁吗?看看吧,跨国运输业巨头西里尔兰格公司的董事之一,两年前因为策划吞并了人称‘俄亥俄狐狸’的巴塞尔·考根的运输公司而在业界名声大噪。曾经上过电视,获得过政府颁发的经济杰出贡献奖章和优异公共服务奖章,整个纽约市的街道电子监控设备是他出资捐建,就连天上的卫星有两颗翅膀上也刻着w﹒l,要不是半年前的车祸,我估计白宫准会再给他颁个总统公民奖什么的。那场意外事故正好发生在董事长职位争夺战的白热化时期,他因此不幸地丧失了继承病逝的老兰格职务的机会,现在接替那个位置的是道恩·兰格,他的亲叔叔——简直像部好莱坞电影,对吧。”

“喔噢,现代版的哈姆雷特!”说到电影杰森顿时来了精神,他喜欢看那些特技剪辑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大片,“于是著名和倒霉的兰格先生不得不忍辱负重,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全无威胁性,白天躺在床上装植物人,夜晚则摇身变成远程操纵地下行动的复仇者,同时还不忘做复健运动,我敢打赌他的对手全中了烟雾弹,到现在还举着红酒开庆祝舞会呢!哈,那种场面拍出来一定很有讽刺感,自以为是捕猎者的一方反而成了猎物,要不是碍着我在场,猎人先生每次想起他的杰作准会得意地笑出声来,难怪他要把我弄昏过去。”杰森总结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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