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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成長為一個亭亭少女的漫長歲月里,曲雁華填補了她所有缺失的關愛。
兄妹倆出身水源村,自懂事起,便跟著二叔裴蘊生活,尋常的親戚也不常走動。
直到二叔去世,他們短暫地被孀居的伯母照料了一段時日。再就是突然被接到京城,進了國公府,在這裡長大。
她短短的人生里,真正留下成長痕跡的,就是這兩段時光。
二叔為她開蒙,教她「人之初,性本善。」
曲夫人給她關懷與愛護,教她成為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原以為未來就會這般順遂地過下去,直到斷了音訊的伯母突然找上門,靜好歲月戛然而止。
伯母嘶啞而尖利的嗓音猶在耳畔。
「曲雁華,整整六年,沒想到我會找上京城罷?你背著我搶走兩個孩子,以為施捨幾分虛情假意就能贖罪嗎!如果不是你,二郎怎麼會死?他膝下無兒無女,唯有這兩個孩子承他衣缽,替他報仇!你將他們帶到身邊,不怕遭報應嗎?」
「旁人怕你夫家權勢,我裴家婦,孤家寡人一個誰也不怕!你嫁你的富貴郎君,過你的快活日子,二郎幾時打擾過你?!你們程家的那群畜生,卻偏偏不肯放過他!」她聲音似哭似笑,說到這裡,哽咽得近乎嘶啞,「他那樣一個如珠如玉,滿心抱負的人,竟落得……那樣的下場。」
……
伯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將血淋淋的真相刻入裴萱卓的腦海。
眾僕從虎視眈眈下,裴萱卓無措地看向曲雁華,可她高高昂,眼底一片漠然。
隨著哭喊聲漸行漸遠,那一刻,她覺得眼前溫柔的夫人,無比的陌生。
「在你小的時候,我便教導過你,每個人天然站在各自的立場,沒有絕對的是與非。」曲雁華的聲音將裴萱卓的思緒拉回現實,「你伯母有她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我從不會過多的指摘誰,旁人對我的褒貶,我也從不放在心上。」
「三年前,你因為她的一席話,便要與我恩斷義絕,我並不怪你。」她的笑容依舊慈愛,「她說我錙銖必較,薄情寡恩,列出我無數罪責。你可還記得是哪些?」
不等她回答,曲雁華又接著道:「好像是趨炎附勢,為了嫁入高門,不惜狐媚勾引程家子。又說我唯利是圖,利用裴蘊的真心,轉頭又拋棄他。」
她說著竟掩嘴笑了起來。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條。」裴萱卓冷靜的聲音里隱忍了無數情緒,她一字一頓道,「你害死了我二叔。」
她闡述了一個時過境遷,卻難以改變的事實。
這讓那道笑聲竟顯出幾分淒涼。
這短促的笑好像是錯覺,曲雁華面容沒有一絲慌亂,她坐在那裡,便如皚皚雪山一般沉穩冷靜。